#书法随笔#
《千字文》自周兴嗣定稿以来,一直都是识字与习字的开蒙范本,也是一篇绝妙文章。
“知过必改,得能莫忘。罔谈彼短,靡恃己长”,讲的是修身养性。
“都邑华夏,东西二京。背邙面洛,浮渭据泾”,讲的是都邑山川。
“晋楚更霸,赵魏困横。假途灭虢,践土会盟”,讲的是悠久历史。
通篇无所不包,又朗朗上口,直至今天都有可读的价值。在书法上,各位书家、各种书体的《千字文》更是习字的范本。
敦煌残纸里有这样一张,记录了千余年前的唐朝,孩童练字的过程:
最上一排,右右至左,老师先先一遍,这是千字文的开篇,“千字文,敕员外散骑侍郎周兴嗣次韵”。学生每个字临写一行(纵向为“行”),反复共三五十遍,然后由老师批改。
从笔画、笔顺、结字开始,一个字一个字写过来,写到老师批注“渐有少能,亦合甄赏”,才算通过。这个教学方式穿越千年,仍旧在今天沿用。
当对字形和笔法已经有一定把握能力,则可以开始通临,比如:
这幅字虽然用笔较生硬,却也经过了老师的指导,点画已经有规矩,不是初学。这两幅习字残纸,前者的示范字还有章草的笔画,比如“文”。后者则结字内?,对提按强调很多,转折处尤其明显,有一种近欧阳询行书的险峻风格。
欧阳询《行书千字文》他们和他们的老师,临习的范本可能并不是前文说过的智永《真书千字文》。在那个传播困难的时代,他们可能都没有见过智永或者其他书家的真迹。
在敦煌出土文书中,只有蒋善进在贞观十五年时的临智永本,倒是堪称佳作。
蒋善进临智永这份临帖有智永笔意,但在起笔与转折处已经开始强调提按,智永的丰腴(俗称“肉笔”)不再,入笔、搭接、粗细变化较少。具体可以参考前文临习智永《真书千字文》的一点心得,祝各位端午安康!
这是智永的全面简化,同时也是减少个人风格的标准化,是向规范抄经体(所谓“经生体”)转变的标志。
智永是公元六世纪人,贞观十五年则是公元年,上元元年则是34年后,从智永成文到蒋善进临帖,再传播到敦煌,由抄经手和学徒、学生临习,期间可能经历了近一百年。
这一百年间,敦煌不止能看到一种书体的千字文,且一种书体在不断传抄过程中,逐渐因书者技巧学养的不同,比如前面第二幅通临的例子,可能原本是欧行书千字文,经过多人的转写,变成了现在的样子。
临帖与原帖之间,师生之间,最终呈现不同的面貌,这是常事。好比王羲之与王献之,欧阳询与欧阳通,两对父子,有传承更有变化。从二王到智永的过程,亦是如此。
智永的传人是虞世南。由二王、智永到虞世南,清晰的传薪路线。虞字与永师同样的圆润遒劲,又更有一层雍容疏淡,《孔子庙堂碑》是很难触及的高峰,可惜是拓本,《汝南公主墓志铭》是墨迹,则更能看出笔画。
虞世南《汝南公主墓志铭》再到明朝的王宠,又是将近千年了,这是后话。当看到王宠小楷展开在眼前,与看到千年前孩童习字的敦煌残纸时,是相同的感触,时空穿越千年,在一瞬间交汇,书法的传承历历有人,历久弥新,让人感叹这门几千年的技艺,仍在当下有其不朽且鲜活的魅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