淄州兵燹
淄州战火的灾难在范仲淹少年时代的心灵上划上了一道深深的印痕,形成了他终生拂之不去的戎马报国的情结,故题曰:淄州兵燹(xiǎn)。
咸平二年(年)七月,辽国举全国重兵屯于河北边境,伺机南侵。宋真宗也随即全面部署在河北一带设防。九月,辽兵与宋军在保州(今河北保定)交战。宋军主将关键时刻惧战自保,握重兵而不出战,致使宋军损兵折将,辽骑纵横驰突,劫掠月余。辽兵游骑远袭至邢州(今河北邢台)、焰州(今河北永年东南)。咸平三年(年)正月,辽兵至瀛洲(今河北省河间),突破高阳关,打败宋军,旋即从德州、棣州间渡过早已结冰的黄河,直插淄州、齐州一线,长驱深入,进行了一次空前的劫掠。那时,黄河以南的州郡,大都没有修筑坚固的城墙,个别原有城墙因年久失修,也难以御敌。再者,各州郡也没有兵卒防守和作战。因此,辽国的骑兵无所阻挡,大肆抢掠。
十二岁的范仲淹,这时正在长山学宫读书。县城内外,到处传递着辽兵进犯的信息,学宫的塾师也常常露出惊恐的神色。每天回到家中,看见母亲总是心神不定。辽兵如何杀人屠城,如何凶残,宋朝军队如何节节败退不堪一击的传言,飞遍大街小巷和村落农舍。人们惊恐地谋划着,时刻准备着怎样躲过这一劫。突然有一天清晨,长山县城的大小官员和一些富家大户,大车小辆,装载着财物,纷纷外逃。多半逃往长白山深处。朱氏家族,住在县城近郊,也极不安全。族内的长辈们仓促组织,扶老携幼,拖儿带女,也跟随着向西南山区方向逃难。
前脚刚走,后脚辽兵就杀过来了。霎时间,县城内人喊马叫、鬼哭狼嚎的一片嘈杂之声传出老远老远。几天之后,范仲淹跟随老人们返回长山,已是一片狼藉,满目疮痍,惨不忍睹。没来得及外逃的人,有的被砍伤,有的被杀死,有的被捆绑掠走。财物被辽兵洗劫一空。老百姓虽然困穷却原本安定的生活,骤然间陷入了痛苦的深渊。年幼的范仲淹目睹这一切,实在想不明白:大宋朝廷的军队为什么保护不了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?怎么能让辽国的骑兵深入到大宋疆域的内部来骚扰呢?
四年以后,继父朱文翰任淄州长史,范仲淹到秋口读书,同窗之中有一位特别要好的学友叫张揆,两人同年所生。淄州官民到处传扬着张揆之父张蕴当年保卫淄州的英雄事迹与功勋。咸平三年正月,正是朔风呼啸的严冬。辽国骑兵已从邹平、长山杀奔南来。淄州城内城外,慌乱一团。任淄州兵马监押的张蕴,找上刺史商议如何御敌,不料刺史与官员们听闻辽兵锐不可当的信息,都想弃城逃往南山躲避。城内外居民有的已经开始外逃。刺史不但不听张蕴劝告,反而下令立即出城。张蕴一不做,二不休,拔出明晃晃的宝剑,厉声呵斥道:“在这危急时刻,我们怎么能舍弃城池和府库而不顾。辽军未到,我们自己先乱了阵脚,自相践踏劫夺,全城的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。谁胆敢真地带头逃走,我就先杀了谁号令三军!”在张蕴义正辞严的号令下,官民无一人敢动。张蕴立即组织全城兵民登城,构筑栅垒,筹集粮饷,安排得井然有序,严密周到。连续几个昼夜的严防死守,给长驱而来的辽兵一个迎头阻击。辽兵看看实在攻不下淄州城,只好掉头返回。敌人全部退去之后,淄州的官民额手称庆,异常感激地说:“要不是张公英明决断,指挥守城,我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岂不就变成了敌人的刀下鱼肉了!”张蕴守城有功,后来朝廷奖赏时却没有张蕴,反而换成了原欲弃城逃跑的淄州刺史。《宋史·张掞传》云:“郡守愧,始谋掠为己功,反陷以罪,蕴受而不校。”范仲淹对胆识浩然的张公崇敬有加,对吏治的腐败愤恨不已,对朝廷长期不修武备深深忧虑。
42年后,范仲淹领环庆之师守卫边塞,经过马岭镇,在荒僻的戍城内竟发现有孔子庙宇,查看庙内碑石,此庙竟是他少年时代十分崇敬的张蕴所建。范仲淹不禁感慨万端,欣然命笔撰文,即《书环州马岭镇夫子庙碑阴》,追述了咸平二年冬淄州之战的往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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